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上章 (第7/101页)
小白菜抓了一把花生摆在桌上,又要去倒茶,只为一只手握着头发,行动不便,兴儿便说:“葛大嫂,请你不要客气,你管你梳头,我坐一坐就走的。” 听他说话是大人的样子,小白菜问道:“兴儿,你今年几岁?” “十二。” “我当你有十四五岁了呢,”小白菜对着镜子问,“你家大爷来收房钱?日子还没有到啊!” “不是到你们这来收房钱,是要请前面搬家。” “为啥?”小白菜很关切地问。 “我家大爷要搬来住。”兴儿答说,“一个人搬过来。” 听得这一说,小白菜的动作加快了,很熟练地盘好一个髻,插上黄杨木的簪子,收拾镜箱,转起身到兴儿对面坐下。 “你说,你家大爷一个人搬来住?” “是的。还有我。” “我知道,当然会有你。”小白菜问,“这是为啥?” “你是说,我家大爷为啥一个人搬来住?” “是啊!莫非跟你家大奶奶怄气?” “哪有这样的事?”兴儿笑道,“我家大爷跟大奶奶好得很!大奶奶很贤惠,你又不是不知道!” “那为什么一个人搬来住呢!种种不便。” “大爷今年秋天,要到杭州赶考,家里太吵,搬到这里来用功。” “原来是这样。”小白菜说了这一句。忽然微仰着脸,望着空中,只见她长长的睫毛,不住闪动,不知道在想什么心事? 就在这静寂之中,听得外面有人咳嗽,兴儿是听惯了的,站起身来说:“我家的大爷来了!” “啊!”小白菜有些惊惶,“兴儿,你快出去,请大爷在外面坐一坐!” 这样的神色是为了什么?令人困惑,但不容他问,她已在推他出卧房了。 兴儿的脚步刚跨出门槛,小白菜便将房门从他身后关上了。杨乃武主仆都不明白她何以如此张皇失措,只有在堂屋中,侧起耳朵细听动静,里面脚步往来,奔进奔出仿佛很忙碌似的。 听了一会儿,杨乃武猜知究竟,自己的产业,当然熟悉,小白菜是奔走于卧室、厨房之间。所谓“厨房”,就是前面廊下,杨乃武很想绕过去看一看,她到底在做些什么?但又觉此举有欠庄重,所以还是静静坐等。 过了好一会儿,房门终于“呀”的一声开了,杨乃武转身一看,顿觉眼中一亮,小白菜梳得极亮的头,薄施脂粉,越显得唇红肤白,似乎可以掐得出水来。 打量未毕,小白菜已盈盈含笑地在招呼,“杨大爷,”她说,“哪阵风把你吹来的?请里面坐!” 这是个不寻常的举动,杨乃武心想:她倒真胆大,居然敢在内寝接待男客,不怕她丈夫回来撞见会打饥荒?一念未毕,一念又生,她既如此,自己又顾忌些什么,莫非胆量还输给她不成? 这样想着,已迈开了脚步,一跨进去,随即明白她奔走于卧室与厨房之间的缘故。原来是现烧了开水泡茶,方桌上还有四个干果碟子,桂圆、柿饼、瓜子、寸金糖。穷家小户,这就是接待贵客的排场了! “阿嫂,”杨乃武笑道,“为啥这样子客气?” “杨大爷难得来!”小白菜一眼瞥见兴儿在门外张望,赶紧胡乱抓了些干果,送到堂屋里,又问,“你要不要吃茶?” “不要,不要!要吃我自己会倒。” “对!要吃自己倒,你不要客气,在我这里就像在自己家里一样。” 里面的杨乃武听得清清楚楚,知道这话是说给他听的。心想,若照《水浒》上王婆的说法,这就至少有“五分光”了! 因此,等小白菜重新进门,他便毫不客气地盯着她看,她也不大避忌,一面走,一面看,一面说:“杨大爷,你今天打扮得好漂亮!” “真的?” “我从来不说瞎话。” “我常说瞎话,不过那是为了帮人家打官司。至于在自己人面前,我也像你一样,不说瞎话。” 听得针锋相对的“自己人”三字,小白菜抬起一双又大又亮的眼睛,很快地在他脸上一转,然后走过来,拿茶碗推一推,抓些干果放在他面前。 “阿嫂,你一双手好白!”杨乃武装作去拈糖,揿住了她的手。 小白菜脸一红,向外努一努嘴,暗示有兴儿在外,要防他看见。 杨乃武笑一笑,知道又加了“两分光”了。 久经风月的杨乃武,想起一句俗语:“千肯万肯,只怕男的嘴不紧。” 小白菜此时的表情,正就是这句俗语的注解。初下手便有这样的成就,实在已超出估计,如果操之过急,使得她心存疑虑,好事反倒难谐。如今最要紧的是,要让她安心。 这样想着,便松开了手,也收敛了轻佻的笑容,大大方方地说:“你请坐!” 小白菜挑了个正对门口的位置坐下,拈粒瓜子去嗑。菱角样的红唇中,露出雪白的两排门牙。本来一阵红,一阵白的脸色,也恢复正常了。 “听说杨大爷要搬来住?” “是啊!家里孩子多,太吵,想看看书都不成,更莫谈做文章。”杨乃武说,“今年是大比之年,要趁早用一用功。” “啥叫大比之年?” “今年乡试,秋天要到省城里去赶考。” “那一定高高考中!”小白菜问道,“考中了就是举人老爷,那时候——”她笑一笑没有再说下去。 杨乃武当然要追问。 “那时候,杨大爷的身份更加尊贵,只怕再也不会理我们这种低三下四的