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章台柳 (第17/20页)
到哪里去?回到章台街,不是等死吗?” “不是回家。你忘了悟师太劝你的话了吗?” 悟莲劝过她,不如搬到法灵寺去住,借佛力挡住刀兵之灾。这不是一个顶好的办法,但事到如今,想来想去,还是法灵寺好些,不管怎么,有悟莲在那里,凡事也有个商量。 于是重新又往回走。直至午夜才走到法灵寺,柳青青已是气喘如牛,精疲力竭了。 敲开了门,在明亮的月色下,悟莲问道:“怎的这等狼狈?” 不问还好,一问,柳青青忍不住双泪直流。仍是惊鸿比较沉着,匆匆说了投奔之意。 “早就该如此。我原想明天去看看你们的。” 沐了浴,吃了斋饭,柳青青的精神好得多了。虽然禅房中已安好了榻,她却不想休息,得要跟悟莲好好商议一下。 “悟师太,你看局面如何?”她问。 “潼关一失,无险可守。而且,明摆着的是,皇帝不打算要长安了。我看,沦陷也只不过三五天的事。” 柳青青长长地喘了口气说:“这样说,我还是得赶快逃。” “逃到西蜀去投奔你从前那位主儿吗?” 平平淡淡一句话,在柳青青如当头棒喝。是呀,逃到西蜀,人地生疏,少不得会重投李公原,就算自己并无此意,李公原说不定也会打听到了,自动前来照料,只怕情势所迫,想不接受也不可能。这一来,说不定会搞成个旧燕归巢,那怎么对得起韩翃?而且,就算本心无他,也该远避嫌疑,还是不走的好。 片刻间算是把主意想定了,“悟师太,”她很郑重地说,“我明天回去一趟,还有些细软,很值几个钱,丢掉也可惜。收拾了来,从此便托庇在你这里,你肯收容我吗?” “怎说此话?”悟莲拉住她的手,坐近了说,“此刻我跟你说了实话吧,我早替你准备了一个安稳地方,只因你一直不想来住,我也不便先说。” 这话使得柳青青大感不好,赶紧道歉,然后探询,那是怎样一个安稳地方。 这地方在佛座下面,是一间密室,门开在神龛背后。原来就因为尼寺中多的是妙龄女尼,万一遭遇强暴,有个退步,但从未用过,此时正好做她的藏身之处。 “还有句话,”悟莲又说,“似你这等绝代容颜,在乱世便是祸水;就惊鸿、飞羽,也都算美人。在我这法灵寺住,哪怕长躲在密室中,也得改妆易容,以防万一露了踪迹,也不至于太引人注目。” 这却是难事。爱美是天性,要叫美人变得不美,实在万分不愿,所以迟疑了好半天,柳青青才勉强答应下来。 “第一,你这把长头发要剪掉。” “是。” “第二,天天拿荷叶煎水洗脸。” “这是干什么?” “把脸洗得焦黄才好。” “这……这怕不行吧?” “当然行。有人试过。” “我不是说这个方子不灵验。我是说,将来,还会转白否?” “自然会。只不过要慢慢来。” “悟师太,”柳青青又问,“你不是骗我?” “无冤无仇,我骗你做什么?” 万般无奈,柳青青只好依言而事。第二天跪在菩萨面前,将一把长及腰际、又黑又亮的头发,付之于并州一剪,到底也还是哭了一场。 从此,柳青青便躲在法灵寺的密室中,一心念佛。 外界的消息,都是悟莲来告诉她的。皇帝行到马嵬驿这个地方,发生兵变,杨国忠父子被杀,左龙武大将军陈玄礼面奏皇帝,请诛贵妃。于是一代尤物杨玉环在佛堂自缢,用她的生命换得了扈驾将士对皇帝的宽恕。 接着,六月二十二日长安沦陷,安禄山的部下,奸淫掳掠,无所不为。法灵寺中,一阵来,一阵去,杂沓的人声传入密室,把柳青青吓得瑟瑟发抖。这样子,一直到八九月里,才略略平静。 其时,皇太子已在灵武即位,改元“至德”。遥尊幸蜀的皇帝为“上皇天帝”。这是个足以振奋人心的信息,然而对柳青青不然,她日日夜夜所盼望的,只是韩翃的信息。 而韩翃也在探访她的踪影。 他已经不在保定了。侯希逸以军功升任平卢淄青节度使,他也随着渡海而东,到了青州,并且获得了正式的官职,成为侯希逸的掌管机要的“书记”。 他不断在打听柳青青,几次想亲身深入反贼盘踞的长安,一探究竟。但以军情紧急,侯希逸少不得他,不能以私害公。于是,他只好派出得力的童仆范成,间关绕道,抵达长安,到章台街来看望柳青青。 结果,章台街的“四照楼”,那座曾有过无数温馨旖旎的小楼,毁于兵火,连方位都无法辨认了。唯有永安渠畔的杨柳,青青如昔。 韩翃从来没想过会找不着柳青青,因此,听得了范成的报告,不仅是无比的失望,更有无穷的惊疑。乱世中,什么不测的事都可能发生的,而况是艳绝人寰的柳青青,恰如一粒宝光四射的明珠,不管弃置在什么地方,都会很快地为人所发现。 于是,一种不祥的预感,在韩翃心中生了根。他怕她已不属于他了。但是,不管如何,要得到一个确实消息。于是—— 从至德二年正月,安禄山为他的次子安庆绪所弑,长安的百姓便知这场叛乱,必归于失败,到了皇长子广平郡王接任兵马大元帅,并以郭子仪作副手的消息传来,更知光复两京只是迟早间事。 中秋以后不久,广平郡王率领大军反攻,